都市的 小說 杯雪 頭條章 避禍 审美

杯雪

小說杯雪杯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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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臨安城外餘杭縣,餘杭縣拔尖登樓。”三娘笑吟吟地說。
大酒店到了秦朝,那是生的充足壯麗勃興。有宋時代,光汴京就有好多座名樓。安“白礬樓”、“忻樂樓”、“遇仙樓”、“鐵屑樓”、“看牛樓”、“清風樓”……獨具特色,出產的“玉練槌”、“思堂春”、“雪腴”、“內庫流香”種種美酒愈加爭奇鬥勝,上上。南渡隨後,康王趙構採納乃父積習,更貪恬逸戲耍。一俟風聲安逸,那宜春市內的細雨陽臺,芬芳舞榭便更新鬥巧地發展啓。
好登樓位居餘杭疆,是座跨街騎樓。門斗甚大,歸口邊攔着兩道亮鋥鋥的黑漆樹杈,用來阻擋中途的閒雜行伍。樓上排了三四十席散座兒,肩上則有二十多個閣兒,一律青蔥窗幔,文繪藻井,當街臨窗遠望,便見遠山秀水,端的非常。
這時,近乎左首的窗前,正坐了對壯年兩口子。男的色脫略、個頭短小,只穿了件灰布袍。女的卻是柳葉彎眉、杏核靚眼,夜靜更深俏。
衆人多有預防那美的,見她遍體扮相也徒一襲半臂、一條藍裙,荊釵素面,卻韻味兒傾國傾城,語笑如菊。
兩人都是三十五六歲年歲。只聽那女的笑道:“傲之,你能道這好登街上曾有副名聯?”
那愛人“噢”了一聲,擡醒眼向三娘。
這兩人幸好先行知機避出武漢府的沈放與三娘家室。沈放妻子名喚三娘——提起他們這段緣分倒略帶活見鬼,無比那援例十年前的事了。沈放對老婆子從古至今景仰,不由就側耳聽她詳述。
只聽那三娘出言:“我聽從書的上相說過,天下名樓傳代共三十有六,臨安的‘樓外樓’、洞庭的‘哈市樓’、金陵的‘五閒樓’、汴京的‘樊樓’、基輔的‘西樓’、再累加這座‘好登樓’曰爲六座樓中之樓。別的樓就此斥之爲名樓的原委我不線路,但這好登樓的馳名中外卻只怕出於一段逸事。”
沈放又“噢”了一聲,他知三娘雖爲婦道人家,但識見極廣,諧調根本也最如獲至寶聽她講穿插,雖非經傳所載,卻更加盡情。
只聽三娘笑道:“那依然故我南渡末年,樞密院編修胡銓奉命外出,歷經此樓。胡讀書人那手段好字、全身錚、一肚文化可算是四顧無人不知,衆所周知了。那日歇馬於此,方這小吃攤開業奮勇爭先,少掌櫃的客氣溜鬚拍馬得很,打定了好酒好墨,想請他迨留題於此。胡斯文獨飲了兩杯,也就應了那甩手掌櫃的所請。正值提筆冥思苦索關頭,忽聽籃下陣子聲浪,往下望去,火山口卻來了位低三下四、鷹準燕頷的大黃。胡莘莘學子盯了他兩眼,不由吉慶,忙命店家的快請。那大將一上車,胡碩士便運筆如飛,筆飽墨酣地寫了兩個寸楷——‘慶’!那士兵來看他的字,再看齊他這短小精幹的人,便亮他是享譽的鐵項御史胡銓了。”
頓了一個,三娘笑道:“公子,你猜那川軍是誰?”
沈放想了想,胡銓一代名臣,清直戇直,至爲權威拒人千里,終於掛冠而去。當場雖滿朝金紫,他所青方針良將該無上一、二人資料,便用指蘸酒在場上寫了個“飛”字。他所指的人姓岳名飛字鵬舉,曾官至東宮少保,嘆惋後爲奸相秦檜所害,天底下聞聲皆憾。三娘頷首一笑,隨着道:“胡士大夫見他便忘了寫下,兩人還就坐,杯酒相邀,縱言海內,大爲飄飄欲仙。末後臨別時,嶽大黃見那店主的憂容,似有無厭之色,一問以下,方知是嫌留的兩個字太少了,鬼幅。嶽士兵走着瞧胡書生寫的那兩個大字,撫須一笑,拿起筆來,也留了兩個大字,卻是即情即景的一副天妙對!胡學士看了,不由也捧腹大笑,旋即兩人見面而去。良人,你猜這嶽川軍喜聯該是哪兩個字?”
沈放深思道:“這何從猜起?欣幸、和樂——”
三娘稍事一笑:“快哉!”
沈放一想,不由拍桌子道:“快哉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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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“幸”對“快”,以“甚”對“哉”,底對應,確是一副妙聯。兩人相顧開懷,俱透過四字想起即日樓頭斌二人的豁達大度高概。三娘續道:“店主的明察秋毫,便把這四個字的楹聯刻了掛在了樓頭,又切題,碰巧一副愛國志士酬的口吻,誰不見見!這好登樓故便也風生水起了。”說罷一嘆:“那幅年俺們廟堂上真當得住‘知事不愛錢,愛將在所不惜命’這兩句的,也真只他二位了,叫春後摹想,怎不崇敬?”
沈放聽她說了諸如此類無聊一段掌故,不由滿斟了一杯酒,一飲而盡,笑問:“那副對聯呢?”
胡、嶽二人在宋一代俱稱轉化法球星,沈放性耽於此,不由追詢。三娘嘆了話音:“隨後她倆二人一個掛冠去國,一期觸犯身死,俱丟掉容於秦相公。有秦丞相在,這酒樓上又怎的掛他二人的字?訛誤收了,即燒了。”
沈放顏色便黑黝黝下來。他這次與三娘躲開外鄉,也只爲親聞朝上君相二人對吳江長橋上所題之詞遠貪心,暗詔嚴訪。詞雖不對他寫的,但沈放自知恐難見容於昏君奸相。所謂三人市虎,百口莫辯,何況沈放也不屑於駁。光與三娘不露聲色迴歸斯德哥爾摩,潛行避禍。三娘也是見異心緒軟,無意說上一段逸事來引他歡欣,沒想收關終難免意緒轉惡。
餘杭縣是臨安府的近畿,去轂下只三四十里,快馬的話,一鞭可到。當真陛下即,異乎尋常——商人繁庶、人端麗,五街十巷、榆柳莊稼院。助長今晚雨霽,市人行客、行販營業所,都要趁這名貴的新晴,水上便愈紛至杳來,一片安靜景象。
沈放望着窗外,他們鄉里邯鄲府雖亦然個大鎮,但佔居境界,這些年干戈相接,現行相形之下這微一縣來說,倒亮失容多了。舊宋金界限該在淮水左近,但清廷既聽其自然蘇區之地,肺腑只以灕江爲界,以江防爲務,用曼谷府倒成了駐守要塞。
沈家原是杭州舊族,到沈放這期,雖門第未衰,但總是流轉今後,景況和當天已很些微不同了。正是沈放生性四通八達,異於日常腐儒,倒不以門庭破敗爲憾。他好求學,但經傳之學只通其大約摸,卻於錢穀兵革正象瑣務大爲提防。一溜念偏下,就爲這京畿茂盛下了一度評釋——宮廷南渡之前,以被金人擄去的徽欽二帝的揮金如土,一年所徵消費稅唯有六斷斷貫;沒想南渡此後,地方丟了大都,人落難過半,廟堂一年特產稅竟徵到八大宗貫,足足見探索之刻了。所謂興盛,也真況三娘所說的:兔不吃窩邊草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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